日常生活

梁上君子

更新時間:2018-03-19 12:39:38 來源:durdah.com 編輯:本站編輯 已被瀏覽 查看評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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持續(xù)一年多的武斗槍聲經(jīng)過47軍支左部隊的強行干預總算平息。校園內(nèi)的“紅色恐怖”也因幾個“頭頭”的被捕而漸趨寧靜,于是,“復課鬧革命”的書聲便開始無精打采地響起來。
那天,輪到高十五班幫廚。所謂“幫廚”,是學校食堂人手少,忙不過來,就只好請學生當義務工了。這是個頗讓同學們眼紅的差使,一是難得一回自由,二是可免餐票吃三頓飽飯。很幸運,我被當選了。
一中廚房緊挨著禮堂,西側有個水井,水井外有堵缺了口的圍墻。記得大個子宏多和“老五”負責轆轤打水,一個搖,一個提,與牛馬工相差無幾;團支書年玉小巧持重,又是幫廚小組的頭兒,按其女性特點,就自認了洗菜;剩下燒火,雖不情愿也歷史地落到我頭上了。廚房與灶房一墻相隔,一排6個灶門穿墻而設。燒的是煤加谷殼,燃得快,加得勤,一把鐵鏟舞得飛。一直到學生開晚餐,我才一身透濕一身煤灰地丟下鐵鏟歇口氣。就在鐵鏟鐺地一聲砸垮一堆谷殼的剎那間,我發(fā)現(xiàn)露出一堆刨葉木渣和幾本書!這肯定是做發(fā)火柴的。我四顧無人,急刨開谷殼,果然有一堆書!正要動手翻閱,總務主任覃大熾喊我吃夜飯,說跟到還要給學生燒水洗澡。我趕緊澆了幾鏟谷殼將書埋住。
我們的幫廚業(yè)務一直到10點才告結束。離開灶房時,我有意把一扇窗子的插銷抽了出來,埋下伏筆。
轉鐘兩點左右,我輕車熟路,翻過圍墻缺口徑直來到灶房后,推窗,窗不開。我暗吃一驚,定是廚師下班發(fā)現(xiàn)把插銷給插上了。我一時心跳如擂鼓。因為近一晌兩派頭頭天天由軍管會、貧下中農(nóng)代表召集開會,調查武斗中的一些大案要案,說不定一不小心就會慘遭滅頂之災。我想應該放棄。調頭欲走,卻邁不開步。書的誘惑讓我邪從膽邊生,管它斯文掃地。我爬上窗臺,試推上層窗子,連推三扇,終于推開了一扇!真是百密一疏,為我提供了作案的條件。我迅速攀住二層窗欞,幾手功夫就翻進灶房,從谷堆里刨出一摞書逃離現(xiàn)場。
經(jīng)清點,共30多本,其中有張志民的詩集《村風》、魏巍編的《晉察冀詩抄》、柳青的《銅墻鐵壁》等。雖品質不齊,也不乏精品。比如民國二十五年(1936)商務印書館出版的《參加倫敦中國藝術國際展覽會出品圖說》(第三冊·書畫),共收集從唐至清175件古代書畫名作。該書精裝布封,燙金題簽,惜破損嚴重,幸頁碼未輟。其扉頁有該書藏主自題的一段話:“于豫章書院之南。戊寅秋世定再識。喜不盡的歡!說不出的好!”此意正是我意。令我愛不釋手的是清光緒三十二年(1906)侯昌銘編纂的《永定縣鄉(xiāng)土志》(四卷),完好無損,1981年我參與《大庸縣志》(文物志)寫作,將其獻給縣志辦,從此不復得見。又有文學古籍刊行社1957年4月出版的《唐五代詞》,其正頁蓋有“桃源第一初級中學圖書室”公章,估計是在桃中讀書的學生借出未還流落大庸一中,不意間我成了二道販子。又有文光堂藏板木刻本《重訂詩學含英》,當是明代絕版。值得一記的是湖南人民出版社1957年10月出版的《毒草集·資產(chǎn)階級右派的反社會主義言論》,印數(shù)10萬零200冊。讀罷這本書,非但激不起我對這些右派分子的仇恨,反而讓我讀懂了像章伯鈞、羅隆基、黃紹竑、儲安平、王造時、章乃器、費孝通、楊濟時、徐君虎、艾思奇、施蟄存、吳祖光、鐘惦裴、流沙河等人物的思想觀點。原來所謂的“右派”是如此正氣超然、憂國憂民的一群民族精英!編書者也未免太小視國民的是非鑒別力了。
說來也巧,書堆里有本線裝豎排的《后漢書》,中有一篇《陳實傳》,說是陳實家里,夜間來了個賊,躲在屋梁上,陳實叫他梁上君子。
我一陣尷尬,照此解釋,我不成了“梁上君子”了?

.下期預告:豬棚書恨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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