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些走不出那段日子

　　接到邀請撰寫“家書”的組稿函，心里驀然一震：《張家界日報》竟然已經走過了20年。記得紀念創(chuàng)刊10周年時，曾寫過一篇《追逐理想的日子》，深情回憶過創(chuàng)刊初期艱苦而又充滿激情的日子。倏忽間，又是一個10年過去，我發(fā)現(xiàn)，10年前的那份情感依然醇厚。
　　我常想，相對于我浮萍般散漫的腳印，《張家界日報》也許僅僅只是一個驛站，但這并不妨礙我把一顆心永久寄存在這個驛站里。以至于，無論走到哪里，我總感到有些走不出那段美好的日子。
　　平日，會忙里偷閑在網上和《張家界日報》電子版會會面。一個最為深刻的印象是，報紙一天天變得漂亮了、年輕了，耀眼的彩色、大幅的照片，同我等當年十指黑黑用鉛字拼排出的黑白報紙比較，不可同日而語。再配上現(xiàn)今年輕記者們那些鮮活、靈巧的文章，就更顯青春氣息了。
　　由這份報紙，又很自然地想念起那些當初一起奮斗、現(xiàn)在依然堅守的老友。也是因了這份想念，幾乎每次回張家界，第一個念頭就是和張世炎、尹業(yè)清等老友見見面。當然，每次見面的感覺又總有些不一樣，尤其是這幾年，我發(fā)現(xiàn)兄弟們盡管幽默依舊，真誠依舊，甚至還激情依舊，但無情的歲月之鋤，卻顧自在他們曾經光潔的面龐上“辛勤耕耘”，殘忍的歲月之刀，也隨意揮舞，不停砍伐著他們曾經濃密的黑發(fā)，弄得大家越加臉上溝溝坎坎、頭上稀稀疏疏的。非但如此，就連當初蹦蹦跳跳到我辦公室報道的新大學生何紹群、符曉，如今也是人到中年了。
　　又“隆重”想起我的老領導熊仁先。這個印象中年齡永遠與性格不符的人，脾氣急躁得出奇，特別是他有名的急性子與“尹老二“（尹業(yè)清）固執(zhí)的慢性子“碰撞”一起的時候，就產生了奇趣。記得某次，我們幾人要去長沙，都聚集車邊要走，唯尹業(yè)清仍然不見蹤影。熊總派人到處尋找無著，急得原地打轉轉（其實也不是到長沙辦急事，只是當天趕到而已），直呼“今天要罵死他”。良久，尹終于慢悠悠來了。問其所之，尹輕松答曰：“屙泡屎嘢?！毙苈勚?，竟一時語塞，“罵死”之念頭也瞬間烏有。
　　熊總性子急，走路快，寫字快，講話也快。尤其是他的“快人快語”，使一些兄弟很不適應。那時，符曉剛參加工作不久，在總編室做事。一次，我正在伏案寫稿，熊總看符曉有空，就站在門外急匆匆交待了一個事情。這時的符曉，第一次接受“一把手”交待的工作，興奮中難免帶著緊張，一時間竟然沒聽懂熊總一陣“連巴句”交待了什么，只好一味“態(tài)度堅決”地應允著“好好”。交待完畢，一頭霧水的他想問問“讓我干什么”，卻見熊總影子一閃，飄然不見。自己答應了半天，卻不知道要干什么，幾次要再尋熊總去問，又想到自己已經“堅決”答應，終究還是鼓不起勇氣。猶豫不決、手足無措、可憐巴巴的符曉，只有“癡天”了。更“倒霉”的是，熊總不久復至，問“辦好了么”。嚇得不輕的符曉，只能囈語般茫然地喃喃道：“什么？讓我干什么？” 我見狀，只好打起圓場。
　　熊總那天到底交待了什么，我也沒好去問，怕他情急之下“遷罪于我”。于是，熊總那天到底吩咐了什么就成了千古之謎。因為我估計，現(xiàn)在的熊總也不可能記得了。
　　性情急躁、感情真摯的熊總，其實當時也不到50歲，但卻因為經年勞累頭發(fā)花白、臉皮起皺，一副令人心酸的“苦大仇深”的樣子。尤為令人不忍的是，性情急躁的他，明知自己酒量小得出奇，喝酒時卻也不免急急地“一口悶”，結果經常弄得自己面紅耳赤，語無倫次，兩眼昏花，搖搖晃晃。近聞退休的熊總身體還好，還在風風火火地要“做些事”，深為欣慰。下次一定約約老領導，與他絮叨絮叨那段很有“味道”的日子。我想。
　　……
　　嗚呼。一張報紙鮮亮了，年輕了，一群一直陪伴的報人卻在操勞中日漸老去。這確乎有些悲涼，有些悲壯，但轉念一想，這何嘗又不是一種滿足呢。畢竟，因了這張報紙，大家沒有虛度年華；畢竟，因了這張報紙，大家能夠用自己的筆真實記錄一座國際旅游新城的崛起；畢竟，因了這張報紙，一群“同一條戰(zhàn)壕”的同事，進而成為彼此終身的摯友。這個世界上，沒有絕對的失，也無所謂絕對的得，有時失就是得，有時得也包含失。這就如同你失去了舉杯痛飲的快感卻得到了清淡如茶的健康，如同你失去了前呼后擁的權威卻得到了清靜安寧的悠閑。
　　正因為如此，直到現(xiàn)在，我始終不曾將《張家界日報》創(chuàng)刊之初的貧困以及勞累視作一種缺憾。因為有了這段經歷，我也得到了最寶貴的一份精神財富。
　　我妄測，當初一起摸爬滾打的兄弟姐妹們，你們大多也應該是這樣想的吧。
　　（作者系湖南日報株洲分社社長，曾任張家界日報社總編室主任。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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